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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我們「混」在一起

文/陳湄涵
國立台北教育大學兒童英語教育學系助理教授

與母親移居美國的第二年,六年級暑假時,母親為我購入人生的第一台電腦。彩色 CRT 大頭螢幕配上胖胖的主機,內附 5 又 1/4 吋磁碟機 (floppy disk drive),外購一台嘎嘎作響的點陣式 (dot matrix) 印表機,陣仗浩大彷彿變形金剛,電腦設備佔據了整張書桌。當時的作業系統還是 DOS,附上六張磁片程式,其中五張一直沒用過,WordStar 文書處理程式倒是一路陪著我上大學。

5 又 1/4 吋磁碟

雖然我連英文都還說不流利,但一拿到電腦就開始練習打字,寫當時最流行的 Basic 程式語言:10 print, 20 print, run! 當同學還在慢慢書寫塗改,手抄最終版本交作業時,我已經能用電腦修改檔案、直接列印。高中住校三年,電腦為我完成無數功課,以及一份又一份的大學申請書。

古早時期的電腦,長得就像這樣。

我的大學有著全美排名前三的電腦相關科系,負責許多國防和 NASA 太空中心研究。在學校走廊上常會冷不防遇到機器人,校園附近也會看到無人駕駛的汽車。所有大一生開學前,都得先上 Introduction to Computers 工作坊,由電腦系研究生負責教學。還記得第一堂課,他拎著一支滑鼠說:This is a mouse. Do not be afraid of it. 可見當時即便已經是 1993 年,電腦在一般美國家庭仍不普遍。介紹完可愛的老鼠,我們接著就學到用 UNIX 來設定學校 e-mail 信箱,以及當時仍默默無名的 Mosaic 搜尋引擎。

第一學期必選科目包含 Computer Programming(電腦程式),接著是一學期的 C++(程式語言),期末考考題為寫出簡單的電腦繪圖程式。大學五年,我主修建築,換了蘋果電腦之後,開始沒日沒夜畫 3D 圖的日子。睡前開著電腦開始跑圖,還得設鬧鐘定時起來檢查,當時最大的夢魘,就是半夜醒來發現電腦當機,得全部重來。

畢業後,我回到台灣,意外成為當年少數能使用電腦 3D 繪圖的人員。那時的我簡直是高科技人員,但比起現代孩子,這根本不算什麼!他們在還沒學會翻書閱讀前,就知道怎麼滑手機;成長過程遇到問題,與其查書本或開口詢問,他們情願求助 Google 大神。對他們來說,科技就像吃飯、睡覺、呼吸一樣自然,技術恐懼症 (Technophobia) 根本沒收錄在「滑世代」的字典裡。

在台灣這個高科技王國,大部分的家庭都有電腦。2019 年 8 月之前,國小的「自然與生活科技領域」即包含電腦課程,108 課綱頒布後,則改為「資訊融入式教學」,將科技技能融入於其他課程中。然而,多數國小仍於學校彈性學習課程內,安排每週一至二次電腦課程。在科技最先進的新竹市,則從公幼就開始導入 AR 和 VR(王韻齡,2019)。

2019 年年底,COVID-19 疫情爆發,導致從 2020 年開始,許多國家的學校被迫關閉,改用遠距教學,更讓科技與教育以光速結合。根據聯合國科教文組織 (UNESCO, 2021) 統計,至 2020 年 3 月底,全球有 167 個國家共 15 億 3 千多萬 (82.8%) 的學生因停課而受影響。直至 2021 年 6 月中,仍有 19 個國家共 9 億 2 千多萬 (8.9%) 的學生受影響,許多國家甚至已停課超過 52 週,其中不乏先進國家如美國、加拿大。身為防疫模範生的台灣,很幸運地度過安穩的第一年,但 2021 年 5 月中疫情急轉直下,復學期間一延再延,六週後直接放暑假,老師同學只能下學年見!

線上教學勢在必行

但教育不是美酒,放著不會愈陳愈香,再怎麼手足無措,教師也只能直接上場、邊做邊學,利用休息時間反覆練習,還真是驗證了「教學者就是終身學習者」的說法,也落實了教學、反思、改進、繼續教學的循環,也就是所謂的「行動研究精神」。比起實體教學,線上教學備課時間真的是數倍不止。

「停課不停學」對家長來說,又何嘗不是一場硬仗?除了要居家工作,還得處理孩子線上上課的種種問題:電腦或平板數量不足、沒有寬頻網路、對軟體的不熟悉。孩子長時間在家的教養衝突,更是壓垮爸媽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。

線上授課有許多仍待克服的問題,但不可否認它還是有優勢。除了上課地點自由、時間自由,許多線上課程也會減少師生比,甚至順勢推出一對一教學,為單一學生設計專屬內容與進度,打造客製化服務。

凡事有利有弊,我們也不得不正視線上課程的挑戰:需要高度自律能力、良好的時間管理技能、學習動機會隨上課時間拉長而降低,以及缺少深度認識同學的機會。蘇聯心理學家維高斯基 (1978) 認為,人類從出生開始,認知發展會自然地社會化,孩子許多重要的學習,都是透過與教師和同學的社交互動來實現。

既然線上與線下教學各有其優點,我們要思考的下一個問題就是:結合兩者的「混成式學習」 (blended learning),是否能兼具兩者優勢,成為最佳的學習方式?21 世紀以來,學者們開始發表有關「混成式學習」的學術文章。「混成式學習」包括面對面教室、同步網路學習,以及非同步學習,是有系統的學習方法 (Driscoll, 2002; House, 2002; Rossett, 2002; Singh, 2003)。

「混成式學習」結合線下與線上,線下可以是全班一起在教室上課、進度一致,也可以把學生分成小組,經由討論完成共同目標或個人目標;線上可以是同步線上,意即透過軟體,進行一對一或一對多課程,也可以用網路觀看影片、搜尋資料。採用「混成式學習」,學生須在某種程度上自主學習,更能結合個人的興趣與志向。

「混成式學習」仍未普遍運用在一般小學階段,相關研究有限,少數現存的研究,也著重於補救教學的特殊狀況。不過,近日歐美國家疫情稍緩,已陸續開始讓學生回歸校園,未來混成學習模式只會增加,不會減少。

「混成式學習」其中一個挑戰,是教師角色的切換。在傳統線下學習模式,教師可以在講台上滔滔不絕,當採用「混成式學習」,教師就得轉換成「協助者」。比起傳統教學,「混成式學習」的功課、學習單與考卷,會相對減少,但培育學生發掘問題與尋找答案的能力,才是「混成式學習」的目標。

兒童愛玩的天性,也讓推動「混成式學習」益發困難。教師必須訂定目標,並誘導年幼的學童遵循。在「混成式學習」中,學習動機非常重要,師生關係須在進行線下課程時深度培養,讓學童信任並依賴教師給予的學習目標。

而「混成式學習」最大的障礙,可能是來自於家長。畢竟,大多數家長會以自己成長時的學習模式,來審視子女的學習,「混成式」是他們極不熟悉的學習模式。再者,雙薪家庭的家長在一整天工作後,實在難以抽出時間與精神,來陪伴孩子處理課業。但要成功執行「混成式學習」,確實需要家庭在協助保育、網路科技方面,做出一定程度的配合。

現代學生從出生開始就與科技共存,疫情造成的動盪,更讓科技與教育攜手的模式,達到「回不去」的境界。身為教學者的我們,也須拋棄刻板習慣,來擁抱「混成式學習」應許的無限可能。這一年多來,教師被迫接收大量科技磨練,也因此開啟更多有創意的教學運用。我很期待接下來會有許多「混成式學習」相關研究,也期待「混成式學習」能為台灣的教育,寫出創新篇章。

參考資料

★ Driscoll, M. (2002). Blended Learning: Let’s get beyond the hype. IBM Global Services. http://www07.ibm.com/services/pdf/blended_learning.pdf
★ House, R. (2002, Jan 8). Clocking in column. The Spokesman-Review.
★ Rossett, A. (2002). The ASTD eLearning Handbook. New York: McGraw-Hill.
★ Singh, H. (2003). Building effective blended learning programs. Educational Technology, 43(6), 51-54.
★ United Nations Educational, Scientific, and Cultural Organization. (2021, June 17). Education: From disruption to recovery. United Nations Educational, Scientific, and Cultural Organization. https://en.unesco.org/covid19/educationresponse#schoolclosures
★ Vygotsky, L.S. (1978). Mind in society: The development of higher psychological processes. London: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.
★ 王韻齡。(2019, May 07)。「消失的電腦課 1」獨:108 課綱上路,國小電腦課改融入,22 縣市資源大調查。翻轉教育。https://flipedu.parenting.com.tw/article/53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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